文/何永顺
端午节,想起了爷爷,想起了雄山寺。
爷爷在世的时候,每年端午,我都会随爷爷上雄山寺采草药。
记忆最深的,是1992年的端午节,爷爷依照惯例到石枧后山采草药。按照爷爷的说法,端午节的草药疗效极佳。以往,爷爷多带父辈采药。那年,爷爷也许想让我们历练学习,他决心带我和表哥采药。
沿崎岖的山路艰难行进,一步一换景,石枧后山竟有如此旖旎可人的风光,让我满怀惊异。爷爷一边走,一边给我们讲采药的逸闻轶事。他提到了雄山寺。说搞集体那年,他到雄山寺采药,中午休息的时候困乏难当,靠在寺旁的一块大石头上睡着了,迷糊间一位满头银丝的老人指点了一味偏方,专治淋巴结核。惊醒后,爷爷根据梦中的启示采了这味药,临床试验,效果果然显著。这成了他常挂嘴边的一段故事,很感自豪。它是巧合还是神仙庇佑,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给我心里增添了一份神秘,增添了对雄山寺的无限渴望。
在荆棘遍地的山野里寻找出路是很痛苦的,弯曲的山径是放羊人踩出的,路边的杂草已高过人头,砍柴人在路上遗留下了稀拉的断柴。
“寺在哪里?”我急切地问。
“就这里了。”爷爷很平静,轻描淡写地回答。
但目光所及,除了高低起伏的山和像云朵一般装饰着山的山羊外,寺或庙的踪影依然难觅。四周一片宁静,大山默默矗立,我有点失望:是不是找错地方了?爷爷回答很坚定:下面就是了。
地上乱毫无规则地陈列着丢下的断砖、佛像,断壁残垣,破败不堪。那些倒塌的佛像早已身首异地,或藏头露尾,或只现一只手,一只脚,一袭衣衫。砖头经过岁月风雨的磨蚀与浸泡,早已失去往昔的光泽与辉煌,斑驳陆离,漫上了一层厚厚的苔藓。建筑的轮廓依稀可辨,三进寺院的屋基依次层叠,恢弘严整。最高一层应当是大雄宝殿吧,但佛像已被毁,地上建筑也夷为平地,有一尊最大的如来佛像被好事者拾起,除了耳朵稍有破损外,完好如初。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下,它默默守候着这一方曾经被四方香客朝圣的热土,因祸得福,全身至今。今天终能伸直了腰,但座下已不是往昔的莲花台,四周也不是香客们奉上的缭绕香雾。这里一片寂静,除了几只山羊盘旋在山上觅食外,还有我这位慕名而来的“闲人”了。佛像表情依然如往昔般宁静安详,这可能是佛家的修为:风雨不惊,唾面自干。而如来佛的脚下,却是那些曾伴他左右的罗汉残像,它们已无头,假若如来佛有知,不知他对于践踏自己弟子的躯体有何感想?
《江永县志》对雄山寺描述不多,只言片语。还好,有几块幸存的碑,但大部分文字已模糊,一块摩崖石刻上还清晰留有“吴正英”“正德十五年”和“雄山寺第一关”字样。据老人回忆,雄山寺被拆前香火鼎盛,曾是桃川峒的宗教中心,盛极一时。每月初一,十五都有许多香客远道赶来供奉祈祷。重阳节还举行盛大的庙会。那天雄山寺人山人海,香火的烟雾弥漫了整个山坡,鞭炮声此起彼伏,求财,求子,求运的络绎不绝,卖小吃的,卖香纸,纸马的也趁势抓住商机大肆施展伶牙俐齿,吆喝叫卖,好不热闹!但这一切都化成了历史的烟尘,雄山寺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被拆,砖头被运到附近修了学校,身世也成了一团谜。
历史是无情的。它不会被复制,也不允许假设。上山的石阶旁有一些零星的石刻,如今已被山上的流水污满了印痕。上山所修的整齐的石阶如今成了山羊们上下山的通道,坑洼不平的路上到处是山羊的粪便,弥漫了厚厚的腥臊。寺旁那口水井倒还不错,终年不干涸,清冽爽口,而附近一带的草药,香气弥漫着又一个端阳!
来源:红网
作者:何永顺
编辑:周文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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