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中有不少奇特现象,“晚钟”便是其中之一。一地但有一山,山上但有一寺,就取一个“××晚钟(钟声)”的景名。如此,则山为名山,寺为名寺,山以寺名,寺以钟扬,为一个地方增添了许多文化佳话。
打开电脑,随手查一下有关“八景”的条目,就有洛阳八景的“马寺钟声”、杭州八景的“南屏晚钟”、开封八景的“野寺钟声”……数目还真是不少。
我想,大部分时间是黄昏,抑或晚上;在旅途,抑或漫步。空气里飘荡着触手可及的忧伤。远远的,钟声响了:“当—当—当-,当—当—当-……”一下又一下,舒缓、深沉而又悠远。每一下都敲打着你最敏感而又最脆弱的那根神经——故乡母亲的深情呼唤,落第举子的失意与酸楚,贬谪官员的热望与绝望,失恋情人的甜蜜与忧伤——千般哀怨,万种忧愁,你的热泪禁不住流下来。
万转千回,千回万转。
最出名的钟声是唐人张继的《枫桥夜泊》吧:“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钟催愁,愁催钟,“当—当—当……”从遥远的唐代一直敲到现代,怎一个“愁”字,怎一个钟声了得。
且说零陵古城之东,有一山,名东山,又叫高山,为怀素、柳河东、张浚等历代先贤寓居之地。山上有一寺,唐时为法华寺,至宋改名为“万寿寺”“报恩寺”,明初改名为“高山寺”,后来又几经兴废。“永州八景”中的“山寺晚钟”即为此地。只是如今山仍叫东山,寺仍叫高山寺,住的已经不是和尚,而是尼姑;没有钟声当当,唯有木鱼声声。
又到东山,是一个深秋的黄昏。阳光虽然温煦,却已经有了初冬的凉意。道路两边的树叶在风中轻轻飘落。行人步履匆匆,轿车、摩托车呼啸而过——他们是另外一种树叶,飘向他们叫家的那条路。
古绿天庵充满着这个秋天所特有的那种荒芜的气息。曾经的围墙亭台被拆得七零八落,齐人高的野草枯藤迅速把一切存在的痕迹都湮没了。挺拔的梧桐禁不住秋霜的漂洗而发叶稀疏。高大的香樟树静穆而又无言。
我想,那时的永州,那时的东山是宁静而又充满诗意的。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高山寺的钟声响了:“当—当—当-,当—当—当-……”穿过东山的千株古樟,拂过古绿天庵的万亩蕉林,让全城的人都沐浴在静谧的佛光里。
东山啊东山,你用你博大而温暖的胸怀温暖了怀素、柳宗元、张浚等先贤,成为文化的山;高山寺的钟啊,是永州人特别是文化人心灵的钟。
高山寺的钟是励志的钟。它勉励了少年怀素以蕉为纸以酒为墨创作出恣肆汪洋惊世骇俗的草书艺术。
高山寺的钟是慰藉的钟。它抚慰了河东先生那失意与疲惫的心灵,让他“投迹山水地,放情咏离骚”,创作出《永州八记》《天说》《天对》等不朽之作。
高山寺的钟是希望的钟。它激励着一代名将张浚永不言败,三落三起,抒写了东山再起的不朽传奇。
到达高山寺时,天已全黑,高山寺在夜幕的笼罩下显得格外的安谧。
怀素、柳宗元、张浚等是幸运的,他们有钟声相伴。
今晚已经没有钟声,伴我的无眠。(唐友冰)
来源:红网
作者:唐友冰
编辑:陈小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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