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乱后,唐代著名的文学家元结曾为道州刺史。面对满目疮痍的道州,元结勤政爱民,传颂千古的名篇《贼退示官吏并序》体现了元结体察民情,爱民如子的为官情怀。除了政治上的建树,元结的生花妙笔,把道州的山水勾勒得如诗如画,《右溪记》就是其中的一篇美文。
“水抵两岸,悉皆怪石。欹嵌盘屈,不可名状。清流触石,洄悬激注。佳木异竹,垂阴相荫。”读着《右溪记》里的文字,眼前浮现出绝美的山水画: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撞击着两岸的嶙峋怪石,潺潺的水声哼一路欢歌;岸上树木葱绿,修竹亭亭,擎起一片蓝天。如此一处佳景,恐怕只有深山野谷才有吧。其实不然,这条溪流就在道州城的西边,名右溪。
小学、中学的课文里都没有读过元结的作品,在道县上学六年,鲜少听见有人提起过右溪。我对右溪的最初印象是从本村一名退休干部那里获得的。从他绘声绘色的描述里,我感觉到它一定是条很美很美的溪流。
工作后,在《道县志》里第一次读到了《右溪记》这篇文章,但对溪流所处的位置,却没有去细究。直到2012年,我负责编写《道州之道》系列丛书中的《美文诗联》分册决定收录这篇《右溪记》时,我才认真地研究起这篇文章来。在写“美文赏析”时,右溪的位置是必须点明的。我问过一些人,大多数人对右溪的概念比较模糊,说出的位置也不一致。也许是时代久远了,右溪淡出了人们的记忆,像一件并不名贵的物品,未能远古流传,未能让人念念不忘。或许如今右溪面目全非,已经没有溪流的模样,更或许,右溪完全消失了。
基于编写的严谨性,我专门请教了文物管理局的同志,结合记中的文字,最终明确了右溪的位置。为了进一步感受右溪的风采,带着憧憬,带着新奇,也带着疑惑,我专程去寻访了这条千古右溪。
县城北面的朱口大塘是右溪的源头。很不幸,塘水刚跌出塘口,就只能在水泥路面下的大水管里穿行了。偶尔在暂时还没有现代建筑的地方露出一小段,紧接着又要过水管,拱涵洞,一直到工业园的一条大水泥路下,两根大型的水泥管道流出了两股水,右溪才重见天日。这水流流向前方一片田野。水流还算大,但是比较浑浊,少有鱼虾,不能饮用。水流在两条笔直的水泥砖彻成的岸体间流动,浑浊的水,流动的是暗伤。嶙峋怪石早被圈进了大大小小的池塘,有的已被淤泥覆盖。溪流狭窄处,有几道简易的坝体,溪水被拦进了稻田和鱼塘。环顾塘中的鱼儿,似乎过得并不快乐。
沿着溪流前行,在一所废弃的小学旁,有一口水井紧邻右溪。水井很大,围井的大条石凿刻精美,井的形状美观大方。这口井名叫“犀牛井”,因其出水口像犀牛张开的大嘴而名。通过井名和井的规模、外观,可以想像当年“千户于此汲水”的壮观场景,清澈激荡的右溪水啊,正是这犀牛井的源头活水。
置身井旁,只见井底浅浅的一层浊水了。井的四周杂草丛生,水井废弃很久了。旁边一棵高大的古树也已枯干,只剩枝干,如同沙漠中一株枯死的胡杨林。也许,右溪水不再月下轻唱,犀牛井早已病入膏肓,古树孤独地守望,最终敌不过岁月的风霜。
坐在井边的石上,顿感满心荒凉。《右溪记》中的清流、怪石、激注、佳木、异竹何处见踪影?沧海桑田,右溪已不复当年模样。
从犀牛井沿着溪流再走三百米,溪水从一处架空的民宅底部穿过,然后迂回曲折穿行于城市的建筑之下,城市的污水一股脑儿地排向溪流。右溪,变成了一条名副其实的地下阴沟,成了一条排污通道。当我在濂溪河上的西关桥看到右溪注入濂溪时,溪水已经是乌黑发臭了。特别惊叹,也特别遗憾,我天天上班在桥上看到的排污口流出的污水,竟然就是当年元结笔下的美丽右溪。
是啊,城市变大了,楼宇变高了,可是天空却变灰了,河水变浑了。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一千多年前的元结看到现在的右溪,不知会做如何感想。
我想,再过若干年,也许人们真的不知道右溪了。
来源:红网永州站
作者:唐小峰
编辑:周文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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