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蒋佳原

　　你说长沙是一座怎样的城市呢？

　　以前我觉得，它是一座灯火辉煌的不夜星城，所望之处无不闪亮耀眼，可是等到再大一些，便突然读懂了它的另一面。在光鲜的大厦旁边，在高档的别墅群一隅，总有些街巷，一屋一树一灯一店，都在无声地抗拒着都市更新的夹挤。

　　印象最深是学校后面的一条街。那日天气晴好，与好友闲聊着，便走进了这里。谁人都不知晓它的名字，只知抬头是熟悉的天，近望是熟悉的建筑，但只有这脚下踩着的土地，与这周围环境的气场格格不入。

　　这里的街道不算陈旧，边边角角却都透露出一股历久弥新的气味。树木苍郁，枝桠上绑着结实的晾衣绳，稀稀拉拉的几件衣物等待着晚归的主人。人行道不够宽敞，隔三差五地摆着些铁桶。这铁桶我在乡下见过几次，用来熏制腊肉，柴火往底下一塞，五花肉在上头一铺，不出几日，便是一块满怀湖湘气息的腊肉。还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三四个围着一桌打牌娱乐。我们叫这种棋牌游戏为“扯胡子”，类似于麻将，其玩法却更为巧妙。老人们说笑着较真着，仿佛这不是一场牌局，而是一场脑力游戏的竞技。还有些刚刚放学的小孩把书包半耷拉在肩上，守在商铺门口痴痴望着琳琅的小吃，就是不肯回家。街道深处，那破旧的槟郎铺子上新鲜槟郎与酿制槟郎整齐摆着，向世人轻诉着老长沙的习俗；补鞋的老人守着一副磨的发亮的器具，为每一位客人精心修补；五金店里的铁器铜器乒乓作响，街尾的臭豆腐十里飘香......这里的一切，与城市的匆忙一点也不沾边，似乎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规律。我们只好小心仔细地走着，生怕惊扰了居民们的作息。

　　类似于这样的街道还有许多。万达广场背面有一条小巷，两三层高的楼房落下许多灰尘，实在是不起眼。天气晴好的时候，会有商人支个小摊，做些糖油粑粑等地道长沙小食。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这藏匿在巷子里的美食，却也觉得这样的生活方式总让人充满敬意。

　　在这个世界里，还有千千万万个，我们并未发觉的地方，它们像是同一类群体，隐匿在繁荣街市中，不争不抢，安然一生；但它们却也是是千万个不同的个体，在相同的气候里，过着殊异的生活。

　　也许很多年以后，我会遗忘了这座城市的模样，但总有些街角，有些难忘的韵味，会让我在茫茫记忆中把它寻起。因为它总在用自己向世人证明着，在车水马龙的世界里，也要轰轰烈烈地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