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归来不喝酒,活着从永州回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近日,一则“上海外国语大学副教授张海斌谈永州酒风”的文章在朋友圈里广为流传,文章罗列了永州人喝酒、劝酒的种种行为。然而,时刻新闻记者调查发现,这篇文章系移花接木之作,永州完全属于“躺枪”。
记者在网上随便一搜,便有几十上百种版本出现。文章大都内容一致,只有地名有变化而已。
记者调查发现,张海斌确有其人,而他真正出差去喝了酒的地方却是河南。2009年,张海斌公开发表文章《河南归来不喝酒》,这篇文章最早刊发于中国法学会主管的《民主与法制时报》上。
张海斌所写文章《河南归来不喝酒》部分内容如上图所示,和网传各个地区的版本几乎一致。
由此可见,现在微信朋友圈流传的“活着从**回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等系列文章都是在《河南归来不喝酒》的基础上进行改编的,皆为移花接木的虚假之作。张海斌副教授也因此“喝遍了全国”。
附《活着从永州回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全文
近日,上海外国语大学法学院张海斌副教授到永州出差期间,遭遇无数酒场后,发表了一则感慨饮酒文化的《永州归来不喝酒!》引爆网络,让我们见识一下来永州做客的友人了解一下永州酒场风俗吧。
以下为原文:
总算从永州回来了,而且是活着回来。
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说起这次旅行印象最深的事,我想除了绮丽秀颖的风景,恐怕便是永州人的喝酒了。永州人善饮,这是众所周知的。这些天来,我们便亲见其酒桌上的海量与风范了。永州人不但善饮,而且善劝,其劝酒的水准达到了一种艺术的高度,却是我们意外的发现了。不讳地说,永州人的劝酒已骎骎乎形成一套精致且精湛的技艺了。这种技艺只有亲临永州并亲炙其味的人,才能窥其纤毫,并为之叹为观止。
首先,永州人的劝酒浸染着一股艺术的气质与善良的霸气。有板有眼,循循善诱,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恍如软刀子杀人,于温藉融和之间,让人酩酊大醉。而且,其敬酒每一杯都有每一杯的说法,每一种说法都有一套论证,人情世故,天文地理,深文周纳,无所不包,对被敬者构成了强大的论证,让人觉得不满饮此杯,简直枉披人皮矣。我的朋友彦新教授便极善劝酒,每次端杯,老兄都先要充分论证满饮的意义,每一杯都有每一杯的理由,引经据典,勾古稽今,让人有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文化享受。这种劝酒的艺术与一些地方动辄“不喝此杯,便是看不起兄弟”之类的做法,自是另出机杼棋高一着矣。尤其可爱的是,劝到高潮时,老苏还能即兴背一首情诗助兴,声与情并茂焉,其情之真意之切,让人觉得不喝此杯简直有愧列祖列宗,即便手里端的是断肠散鹤顶红,也决不皱皱眉。
永州人喝酒的规则,有一种属地主义的色彩。无论是席位的安排,敬酒的顺序,动箸之先后,都有一套细致的规矩。这些规矩皆是属地法,解释权都归主人,上海的习惯法自不能适用。于是乎,在永州这些天,我们一干人在酒桌上动辄得咎,犯规不断,而每次犯规,都有相应的“惩罚”,端的叫天天不应,只好认罪伏法,推杯换盏,以致醉卧沙场。记得有一次清蒸鱼端上酒桌,鄙人率先夹了一小块,尚未入嘴,便被当地的朋友逮住,他断喝一声:“鱼头酒三杯”。闻得此言,不禁肝胆俱裂,只好入乡随俗,浮三大白。这就是永州人喝酒的“霸道”。众所周知,法理学上有个推定,即所有人都被预设知晓法律之全部内容,故而不承认所谓“不知者不为罪”之说。永州人喝酒的规矩,似乎也有如是之效力。所谓不知晓当地饮酒习惯的说法,在那里是没有抗辩之效力。
而且,永州人喝酒有一种严格的程序主义的色彩。每次敬酒与被敬,都有着具体而微的程序,有板有眼,敬者与被敬者都深谙其味,行动如仪。这种仪式背后隐藏着深厚的礼俗文化,古朴凝重,令人肃然起敬。印象深刻的是陈景良教授之敬酒,其做派巍巍然有古风。陈教授向每个人敬酒时,一定要与之攀谈几句,内容因人而宜,一丝不苟,诚挚澹定,有首长之风。这种做派让人觉得不满饮此杯实在罪孽深重,于是个个三仰其脖,喝得面如桃花不吐人言。在我看来,这种精致的程序似乎又是一个“陷阱”了:开席之际,先共饮三杯。三轮轰炸下来,酒量不佳的便开始目光游移脸上做可爱状了。接下来便是东道主挨个敬,敬酒动辄三杯,前两杯他是不喝的,直到第三杯才陪你一道干。这道程序完毕,菜鸟们自是神智模糊东倒西歪了。不消下道程序,个个便如斯诺克桌上的色球,被人笃定地收拾。
在永州喝酒一般都是米酒,倘若哪位年兄一上桌,便叫嚣着上一杯酸奶,可谓冒天下之大不韪矣,按照古罗马的法律,恐怕就要人格大减等了。在永州人的酒桌上,米酒好像已经成为桌子的一部分。即便入席前主人信誓旦旦地表示不喝酒,只是意思意思。但一旦酒席摆上,桌下依然米酒一桶,让人触目惊心。永州的米酒性柔,即便是好酒佳酿,入口亦不醇,一杯下肚,尚无所谓,但三杯下肚,恍如生吞下一块木炭,腹中如灼,一时龇牙咧嘴,五官挪移。回想在永州的这段日子,每当走进酒店,看到热情好客的主人,我们在深切感激之余,总要胆战心惊,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感。记得从长沙到永州前一夜,有人告知永州乃湖南酒文化最盛炽之地,唬得我们一行个个战战兢兢。便是用午餐,负责接待的同志宣布,因近来当地政府严令中午喝酒,因之憾不能上酒。听到这个消息,大伙个个笑逐颜开弹冠相庆,恍如过年过节矣。
在准备返沪的路上,我们聊起此行喝酒的惨烈情形,个个心有余悸。一路陪同的两位湖大研究生闻之,哂然曰:诸位老师真是太直爽了,其实永州人喝酒的规矩没那么严,他们敬酒,肃敬归肃敬,但你们还是可以不喝的,这也不算什么失礼。大家听到,一时捶胸顿足后悔不迭。是啊,俗话说得好:孬酒不算孬。一个人在喝酒上孬一点,其实是无伤大雅的。但一旦上纲上线,将酒品和人品勾连起来,便难免喝得肝肠寸断,也要赤膊上阵了。不过尽管如此,我依旧在想,永州人的酒文化大概渊源于其历史悠久的礼文化吧,这种饮酒的习惯与传统彰显了他们独特的待客之道与为人之道。让所有去过永州的人,都能在醉眼惺忪之中,感受到一种古朴的温情,并在内心深处泛起一种真诚的感动。
也许这就是永州的魅力所在吧。
后记:何以解忧,唯有国酒。怀素故里,酒是少不了的。目前永州酒风已宽松很多,远不及山东酒宴规矩多,更不及西北酒风彪悍。
来源:时刻新闻
编辑:刘林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