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逢时的孤独者——海瑞

重读《万历十五年》有感

他，刚正不阿，为同僚所不容；他，禀笔直言，为皇帝所不容；他，愚孝于母，为妻妾所不容；他，倡导改革，为社会所不容；他，一身正气，为朋友所不容。这一切，注定他将是一位孤独者。生不逢时的他，成就了一生英名，却孤苦伶仃，他就是古怪的模范官僚，大明御史海瑞。1587年，即万历十五年岁暮，74岁的海瑞孤独的离开了人世，他的死讯传出，北京负责人事的官员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再也不用为这位大众心目中的英雄——到处惹是生非的人物去操心作安排了。

一位孤独者，本来完全可以成为国家之栋梁，因为这孤独是能力，是人格，是魅力，更是大众英雄。可是，当时的朝廷是完全怠政的朝廷，用不着这样的孤独者。加之其自身的生活处事等因素，这就使其成为了一位生不逢时的孤独者。

家庭的孤独，是起笔。他三岁丧父，孀居的母亲忍受着极大的困难把他教养成人。母亲是他的抚养者，也是他的启蒙者。海瑞的刚毅正直，其中就有着他母亲的影子。这位强势的母亲和刚毅的儿子，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可以说是与世态炎凉格格不入的。因此，他娶过三位妻子，前两位因为与母不和而被海瑞休掉，后一位却是忍受不了这种家庭而在凄婉中病逝。他有过二位小妾，其中一位不知所踪，一位在8月14这样的中秋团聚之际在家悬梁而死。他有过三个儿子，却都不幸夭折。这样的家庭窘境，造就了家庭的孤独。海瑞的孤独，起笔就是于家庭的种种悲剧。

仕途的孤独，是重点。举人出身的海瑞，人生的第一职业是儒学教授。直至45岁时，才出任淳安知县。8年后即被东厂禁锢，出来工作三年，又不得不辞职返乡，被赋闲达15年之久。生命终结的前两年才再度出职，最后死于任上。粗略计算一下，活了74岁的海瑞总的工作时间为17年，而且还是死在任上。多余的57年时间，除了他的成长外，剩下的都是忧郁和孤独。一个胸怀大志，苦读寒窗的仕人，本以为可以把满腔热忱奉献给自己的事业，却又被事业无情的抛弃，这样的孤独是无法想像的，当然也是可以想像的。这就造就了海瑞人生悲剧性的重点。

生活的孤独，是桥梁。他认为如果政府发给官吏的薪给微薄到不够吃饭，那也应该毫无怨言地接受。他也确实用行动作为证明了，他官至二品，死的时候还在任上，却仅仅留下白银十余两，甚至不够殓葬之资。据说有一次总督胡宗宪竟然以传播特别消息的口吻告诉别人，说海瑞替母亲做八十大寿，大开宴席，竟然买了两斤多肉。此事的真实性无法从历史中等到证明，但海瑞饭桌上的蔬菜都是出自他亲自督率别人在衙后栽种，则属毫无疑问。他的妻妾之死也找不到论证，或许她们实在忍受不了嫁给这样一位大官，却生活拮据，无颜面对自己的父母吧。虽然有《陋室铭》可以聊以自慰，但一个连自己殓葬费用都拿不出来的人，对待孩子、妻女也只能是拮据和小气了，他三个儿子的夭折或许也与其生活拮据有关吧。一个大孝子，母亲八十大寿竟然只够买两斤肉，可以想像海瑞生活的孤独，这座孤独的桥梁，只能把他带入到一个另类的世界了。

情感的孤独，是铺垫。情感是生活和人生的调剂器，可海瑞的情感世界从有关资料中查不到他任何快乐的理由。妻子一个一个的被休，最后一个都抑郁病死了，小妾逃的逃，自杀的自杀，甚至还有人怀疑他谋杀了自己的妻妾，并进行了参奏。没有朋友，与同事完全隔绝，谢绝宴请，杜绝饮酒。一方面，我们可以说他是近乎完美，但另一方面，我们却不得不体会到他的沧凉。这种情感上的孤独，注定要铺垫起他人生的无奈和沧桑。

信仰的孤独，是落幕。海瑞的从政理念就是尊重法律，按照规定的最高限度执行。他抵制总督胡宗宪、左副都御史鄢懋卿，用的就是廉洁从政的有关规定。他打压前首辅大学士徐阶，用的就是土地改革的法律。他屡犯圣颜，用的就是监察的法律。他排斥同僚，用的就是惩贪腐的法律。他的信仰就是朝廷的法度。可是，万历的朝廷已经不需要法律了，皇帝更是怠政的带头者，也不需要法律，朝臣更不需要法律，唯有老百姓望着背法者逍遥，自己却不敢陷入其中。因此，海瑞这样孤独的执法者，只能被戴凤翔参奏“志大才疏”，只能被张居正认定为“眼高手低，惹是生非”。其后，海瑞只得痛斥“举朝之士，皆妇人也”，这样一概骂倒的狷介之气，使得在整个朝廷失去了普通的同情。最后，还是皇帝的朱批给海瑞定了性，“海瑞屡经荐举，故特旨简用。近日条陈重刑之说，有乖政体，且指切朕躬，词多迂戆，朕已优容。”一位堂堂的台谏之臣被皇帝称为“迂戆”，只是由于圣度包容而未被去职，那他纵有真知灼见，他说的话哪里还能算数？由此，海瑞由失望转而绝望，曾七次辞呈而不准。最终由上天给予安排而解脱。

海瑞，这样一位正直之士，一位大众英雄，可由于家庭的孤独而起笔，由于仕途的孤独而失意，由于生活的孤独作桥梁，由于情感的孤独作铺垫，最终因为信仰的孤独而落幕。生不逢时的海瑞，孤傲不阿的海瑞，或许你能够改变自我而适应社会，但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坚持不渝而成全自我。时代是环境，自我是核心，不懂你的人太多太多，真正的知己唯在你自己心中。翻开历史的尘烟，罢官已成为过往，责任也已明确。愿海青天九泉含笑，阖家团圆！（周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