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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永州丨李长廷:南行志异(连载之八)

第三章(4)

大章竖亥见没事了,催促赶路,巫见忙收拾行囊,不巧在放置砭石针时,将一只玉玦显露出来,娥皇一眼见着了,就说大师身上原来有一块好玉,能给我们开开眼界么?按当时的规矩,凡巫师身上都佩戴有玉器,当然,部族族长之类就更不用说了,这是身份的象征,但一般普通人身上却是没有的,不然,就显不出玉的价值来了,也显不出人的尊卑神秘来了。巫见当时将玉玦拿出来,却是一只扳指,玉扳指,能戴在大拇指手上的那种,颇为少见。巫见说,这只玉扳指,是我偶尔得来,听人说是当年羿用过的,他善射,时常用来拉弓用,想不到为我所有,这是上天眷顾我呢。娥皇啧啧赞叹不已,大章竖亥在一旁却颇不服气,心想吹牛吧,羿的玉扳指能在你手上?大章竖亥见过禹身上的玉简,竹片样的,一尺二寸长,据说是伏羲氏留下的东西,禹在治水时用来度量尺寸,那才叫宝贝呢!

大章竖亥嘴上没说什么,却再一次催促上路。大家便不再去管玉呀玉的,重新踏上了征途。

嗷经了这次变故,脑子不知为什么,转过弯来了,决定不再回嚣的身边去,一门心思陪大家去寻找帝舜爷。因为有嗷指引,果然两三日行程,便到达了嗷所说可以会合的地方。可到了那里,大家极目四望,却见不着帝舜爷一行的影子,嗷未免就嘀咕起来:这到底怎么回事呢?到底怎么回事呢?娥皇尤为担心,说,莫非出了意外?众人正在焦急中,却见着一处林子里,一些鸟儿一味地在林子上空盘旋,叽叽喳喳的,并不落下,大章竖亥有经验,说鸟儿这样子鼓噪,却不落窝,那林子里一定是不寻常的,我们且去看看。众人去看了的结果,一个个惊悚不已,原来帝舜爷一行二十好几人,全瘫倒在一片草地上,没有一些声息。烛光宵明当时就吓得哭了,连娥皇女英也是惊慌失措,不知所以。嗷呢嗷呢?娥皇急切中想到嗷是当地人,便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嗷还没有回话,大章竖亥抢先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了,他们说是不是中了嚣的蛊毒?嚣手下那个狐功是最喜欢在客人吃食中放蛊毒的,以前帝尧差点中了他的招,禹治水到这里时,也差点着道。大章竖亥的话,嗷听着听着心惊胆颤,如果真如二位所说,那么自己也逃脱不了干系,因为以前给帝舜爷送吃食,基本是嗷主持。蛊毒这个东西,嗷心里再清楚不过,服下去之后,发作时日是没有定准的,有时三五天,有时十天半拉月,嗷翻来覆去回忆帝舜爷和嚣和狐功相处的那些时日,想不出他们有放蛊毒的迹象,也想不出他们有放蛊毒的机会,心里正在纠结,巫见却来安慰众人说,大家先别惊惶,待我前去看看他们的排泄物,若排泄物里有虫子,那便是了,若无虫子,恐怕就是别的原因。嗷听后说果然果然,还是巫见大师有见识。嗷便携了巫见去看,众人也都相跟着寸步不离。人还未拢去,巫见已是呵呵呵笑将起来,他说,哪里是食了蛊毒,分明是睡草作祟,你听他们的鼻息,一个个都是匀称的,分明醉倒了的模样。嗷“哦”了一声,大章竖亥也“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似的说,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哈哈!娥皇女英及登比氏,商均,烛光宵明等仍不解,追问睡草是怎么回事,嗷就耐心和他们解释,说睡草又名醉草,是可以醉人的,人闻了它散发的气息,便像喝醉了酒似的昏昏欲睡,最长的可昏睡三天才能醒来,睡草的气息晚上尤甚,白天不甚要紧,或许是帝舜爷一行走得乏了,来不及寻找一处村舍落宿,就地睡在这草丛中了,所以碰巧出了这事,不过对帝舜爷来说,却未尝不是一段佳话。那么如何能叫他们立时清醒过来呢?娥皇问。巫见说这个却容易,只消将他们弄出这片草丛,搁在一个空旷处,不到一顿饭的工夫,自会醒来。嗷、木该、耕者,自然还有商均,大章竖亥,齐齐动手,七手八脚,立刻将帝舜爷一行弄出草丛,过不一会,果如巫见所说,一个个轮番着醒了转来,娥皇女英见了,喜不自胜,相携着走到帝舜爷面前说,你在草丛中醉一回不要紧,却把我们担心死了!帝舜爷扫了一眼面前站着的娥皇女英,以及登比氏、商均、烛光宵明,还有大章竖亥、耕者、木该等,目光里不由露出一丝惊异:你们怎么也来了?烛光宵明见问,小鸟似的一下就扑腾到帝舜爷身边,一个携了右边胳膊,一个携了左边胳膊,一阵阵地撒娇:都说你被困在嚣那里了,我们能不急吗?帝舜爷此时似乎也动了感情,一把搂了烛光宵明在怀里说:难得难得!难得一家子在这里来个小团圆!我说过我不会有事的,可你们偏要随了我来,既来了,就莫后悔,统统随我去南方走这一遭!娥皇说难道我们还有转去的意思?自然是要随你走到底了!木该、耕者也说,我们也一定要去的!舜连忙将手摇上几摇,说,各位大可不必如此,尤其大章竖亥,你们是有公务的,如今娥英等已平安抵达,就应急速回去交差,至于禹那里,你们带个话回去,一切不必挂怀。大章竖亥听如此说,不便强留,便起身转去。这时舜方抽出身来,和老友方回、巫见叙旧。你们二位何以在此?莫非是上天安排?舜问。方回说,事情全是巧合,我素来喜欢闲游,一日去箕山许由和巢父的墓上凭吊了一回,恰好碰到巫见在彼,说起仲华你南下这回事情,觉得你做出如此决定,真不是个凡人,就起了意要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结果路途之中,目睹了嗷跳崖的情景,又由此得以和你的这一大家子聚合,我看世上绝没有如此奇巧的事了!说到嗷的跳崖,舜免不了又要询问一番,然后感慨地对嗷说,嗷你这样做,真不知叫我说什么好!你如今已经做了对嚣不利的事,他恐怕不会饶过你,你该怎么办呢?嗷说我恐怕是回不去了,便索性跟了帝舜爷你去走一趟,横直我也是无家可归的人。大家听嗷如此说,都拊掌欢迎,舜说好吧,不过那个狐功或许要记恨上我们了,我去了他们那里几天,觉得嚣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憎,倒是狐功不要小看他,嚣的行为,全是这个狐功唆使的,今后得提防着点。嗷说我素来对这个狐功没好感,看着不顺眼,经帝舜爷你这一点拨,我想起以前好多事情,一定都与狐功有关,不过我现在心里很乱,理不出个头绪。舜说我们且慢慢走吧,你有什么心事,我们能帮忙的,一定帮忙。嗷听帝舜爷如此说话,心中对他的敬重悄然中又添了五、六分。

巫见这时说要离去,要去寻找巫咸,舜没有多挽留,由他去了。可是方回欲离去时,舜却说了许多的话。舜舍不下和方回的一段情。还是在历山耕作的时候,他们就是推心置腹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不,应该说是患难之交更为确切。那时候方回经常说,仲华啊仲华啊,你虽蛰伏垅亩,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总有一天要出人头地,于是一方面将自己熟悉的一些好友介绍给仲华,譬如高辛氏帝喾的后人,社会上谓之八元的伯奋、仲戡、叔献、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狸,以及高阳氏颛顼的后人,社会上谓之八恺的苍舒、隤敳、梼戭、大临、庞降、庭坚、仲容、叔达,这些人都是当时难得的人才,后来均成为舜的得力助手。另一方面,方回又以自己可以满世界行走的优势,逢人便将仲华的种种好处介绍给对方,他的德行怎样,他的操守怎样,他的办事的能力,他的对于父母家庭的态度又怎样,都是一丝不苟,传达给每一个人,渐渐虞仲华这个名字,就理所当然为人们所熟知,尤其为上层人物所熟知。在舜看来,这可是难得的知遇之恩。尤其与帝尧联姻这件事上,方回更是功不可没,仲华开始对这个婚姻缺乏信心,是方回的一段说辞,使他重新鼓足了勇气。方回说,从黄帝以来,族团与族团之间,联姻从来就是一件大事,大到关系整个族团的命运,或兴,或衰,在此一举。你为什么要放弃这样一个可以为今后展示抱负的绝好机会呢?梯子给你驾在这里了,你为什么不上呢?你甘愿一辈子堕落在垅亩吗?你为什么要将才华永远捂在心中而不贡献给天下呢?方今之世,人有万千,有些人的才华,是适宜于垅亩,适宜于工匠,那么他自去垅亩、工匠这些行当中寻求生活;有些人的才华,是只适宜于自我欣赏的,生怕分享给了人,就沾染上了俗气,对不住自己一向做人的法则,许由、巢父恐怕就是这种类型;还有一些人,他的才华只是专攻,譬如巫咸巫见们,亦医亦巫,开辟的又是另一番天地;至于我自己,当然也包含了民间广为传颂的赤松子、广成子、绿图子、务成子、尹寿子一大批人,老实说,哪曾有一丝脚踏实地干事的本领,自己不耕不织,只是每日去山水间闲游,享受上天的恩赐,却自命清洁,自己封自己为神仙,说是与天地同寿,实在是于世无益;上天遣了你仲华来这世上,你就是天地英才,那么你绝对没有理由,不负这个责任,你怎可以辜负了上天的期望呢!

方回的这一席话铿锵有声,至今仍在舜的耳际鸣响,他希望能挽留住方回,哪怕朝夕相处三五日也好,可方回说,你在这世上行走全是干的正经事,而我纯粹是玩耍,我不能以我的玩耍无度耽误了你的正经事,何况你们如此的行走法我并不能适应,你就由我去吧,什么时候有兴趣,我会再来找你。

方回走后,舜怅然若失,娥皇劝慰他说,方回大师这样的人,你怎么可能留住他?相信缘分吧,你们有缘,总有见面的机会。舜说是啊是啊,只是人到老时,总喜欢想念一些老朋友,因为方回的到来,勾起我心中好多的往事,譬如此刻在我脑海里,就有一个人的影子,老是晃来晃去。他是谁?娥皇问。舜长长叹一声说,他就是那个倔老头北人无择啊,我们曾在历山相邻而耕,从春天播种到秋天收割,可谓垅亩之交。可是后来怎么着?后来我去北边巡狩,在一处地方,远远地看见一个人的背影,极像是北人无择,我拼命呼喊,一边呼喊一边向前狂奔,我当时想着一定要将这样一个曾经患难与共的朋友,弄到蒲坂去,给他谋一份职业,过几天安稳的日子,算是尽一个朋友之道。可是这个北人无择不知怎么搞的,竟然越跑越快,我们二人一前一后,慌慌忙忙的,倒像是一位猎手,在追赶一头受惊的野鹿呢。我猜想他一定是把我当成了一个不怀好意的追逐者,于是加大嗓门告他我是仲华,谁知他听后跑得越发快捷,看看前面是一汪大湖,再没有路途可通,心中正在庆幸可以追赶上他了,哪里料到这个北人无择,我的患难与共的垅亩之交,却没有丝毫犹豫,一个鹞子翻身就投入了湖中,没了一些声息,待我赶将前去,然后急忙呼人抢救上来,早已是无力回天,彼时彼刻,我匍匐在他面前,虽是肌肤相触,却不能有言语传达,彼此阴阳相隔,我心里那个痛啊,恨不能也将身子扑翻了去湖中……后来我一再问自己,这是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北人无择出身垅亩,却并非没有才华,为什么行事竟如此诀绝呢?他视我如什么人呢?方回适才说到许由、巢父,二位对帝尧,对我的拒绝,我能接受,可是北人无择,难道竟也把我当作了俗人?

北人无择的事情,舜已不止一次和娥皇女英说过,但这一次说起来,似乎明显又添了几分伤感,娥皇正要找个什么理由,来冲淡此刻舜心中的情绪,商均忽从林子里发一声喊,说:烛光宵明不见了!烛光宵明不见了!众人顷刻乱作一团。(待续)

来源:永州日报

编辑:陈小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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