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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

自从知道他要走后,她就再没说过话。每天很早便出门去, 直到很晚才回来,他都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

他问家里人,问邻居,问路过的人,终于知道她去了很偏很偏的地方,再往后却没有人知道。于是他也不再在意。

每每与朋友聚在一起,他便有些无所适从。“我家那位总是拖尾巴,说什么也不让走,你说什么也不好使,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哎呀,别说你家的了,我家这位才厉害呢,哭着闹着要绝食了,好说歹说,今天早晨才吃了点。唉,你说说,进退两难!″别人都在说自家那位的“胡搅蛮缠”,他没什么可说的,已经有几天没见到她了。他紧锁眉头一言不发。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似乎有点怕别人问,似乎又有点希望别人问。却终究没有人问。

连续过了几天,他终于受不住了,望着空荡荡的屋子,他的心好像被掐住了,再也安宁不下来。晚上就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决心等她回来,和她好好说说。可等了好久,她一直没回来,屋里孤寂而冷清。他把头慢慢低了下去,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屋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餐桌上有一碗坨了的面。其他没什么变化。他变得恍惚起来。

街角、巷尾、马路口,四处去打听,却没人知道她在哪儿。失望的情绪延续了一个上午,中午也吃不下饭。他决心下午再试试。

经过街道、小溪和草地,来到一片人迹罕至的地方。无奈地坐在石头上,低着头看看,慢慢地俯下身,躺在草地上。他又饿又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施主,施主,天要黑了,快醒醒,快醒醒,晚上外头危险!”

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睁开眼、直起身子,发现有个小和尚站在面前。“你见过我老婆吗?”他抓住小和尚的肩膀着急地问道。“你老婆?谁呀?”他反应过来,一个不知哪来的和尚怎么会知道呢?

“虽然不知道您的夫人,但的确有一位精神恍惚的姑娘在我们那里待了一天,不知道是不是?”小和尚背后的老和尚说。

“快带我去!”他认得老和尚,他们的庙距离这里有十多里。

“施主,从昨天起她就没来了,不过落下了一张相片。相片上有个人很像你。我这次出庙本想打听一下,又恐不妥。既然与你有缘,就请你把相片交还给她。”

老和尚递过来一张表面发黄的相片,上面有许多水渍的痕迹,让本就模糊的相片更加难以辨认。他一眼就认出那是与她初次见面的合影。

“如果你想找她的话,我可以提供一个线索。有个神父说有一名女子前几日常去他那里,这也许能帮到你!”老和尚走了几步,又回头说。

找了一天,他似乎一无所获,又或者满载而归。他笑了。

“神父是什么人?上哪去找?”第二天早上他急迫地问着邻居,一个年轻时走南闯北、仿佛无所不晓的老头。

“去一个白色的尖顶小屋子就可以找到了。”老头回道。

等找到邻居嘴里说的白色尖顶屋子的时候,晚霞已经染满整片天空。他轻轻推开大门,发现里面站着一个身着袍子、挂着十字的男人。

“你找谁?”

“我找神父。”

“我就是神父,找我什么事……”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女人?一个……呃”他用手比划着她的样貌。

“你很幸运,今天不是礼拜日,只有一个女人来过,她来坐了一整天,刚走没多久。”

他立刻往回跑。着急之下迷了路,过了好一会才到家。太阳就快下山了。

“她回来了,好像朝祖山那边走了。你去看看吧,夫妻间哪有解不开的结呢。”邻居朝他喊着。

“没有解不开的结!”他也朝着祖山跑去。到了小路,就不得不放慢脚步。小路很窄,仅能通一人,沿着河,路面又湿又滑,要不是铺上石板,还真不好走。

她慢慢地从小路那头走过来,低着头,很小心地踩着石板,发出哒哒的声音,他走在石板上,也发出哒哒的急促声。听见声音,他俩同时发现了对方。他张开嘴巴,欲言又止,她紧闭嘴唇,一言不发。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快速将手帕丢进了水里。

等到最后一点余晖即将消去的时候,他才走过去,默默从水中拾起手帕,牵引她的手往回走。她什么也没说,手任他牵着。

月亮很亮,让每一位夜行人都能放心赶路。到家后,她径直走进卧室,蜷缩在床上,紧抱着被子睡去了。他坐在椅子上,仔细端详着那张照片,没多久也沉睡了过去。只是没人再扶他上床,帮他盖好被子了。

第二天,他从椅子上醒来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碗热气腾腾、卧了一个鸡蛋的面条。“吃了,就上路吧,你好好生活就是了。”这是几天来她说的第一句话,说完指了指门旁的行李,示意别忘了,然后走回里屋。

车站离家有十多里路。太阳从身后慢慢地升起,他看着自己的影子,心想还有它陪着自己。每个人在家里的时候都答应好好的,真到了离别的时候,却又总是哭得厉害。他好像没有这样的烦恼,不会叫人看笑话的——他觉得送别时哭真的很尴尬。

车站很快到了。他等着车,不时回头,又不时看看车站的挂钟。

车来了,他准备上去,却迈不动腿了,鼻子突然一酸,于是把脸隐在袖子里。见他要上不上司机便喊着:“走不走啊?不走就别挡道,一车人就等你一个人啊?”他定了定神。走了上去。大巴车在慢慢加速,等驶离车站门口时,他听见有脚步声从车底下传来,这脚步熟悉得出奇。他把脑袋伸出窗,她就见着他了。

她开始奋力地跑,死死咬住嘴唇,高一脚低一脚地跑着,没一会儿便累得瘫坐在地上。一连几天的平静,终究是骗人的。愁苦,如同洪水一般充斥着她的内心。实在看不到了,他把头收回车内,紧眯着双眼,害怕眼泪掉下来。

大巴车快速地驶去,一路尘土飞扬,让人抬不起头来……

(作者王昱钦 系永州市第四中学学生)

来源:红网

作者:王昱钦

编辑:陈小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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