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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疑朝舜”诗文释读:刘熊渠《舜庙怀古》

司马迁《史记》云:舜帝“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疑,是为零陵”。自此之后,九疑山就成为朝拜舜帝的圣地。历朝历代来此朝舜的人络绎不绝,留下大量朝舜诗文,笔者拟选取一些精品诗文进行释读,并与同道者共赏。

从现有的文献资料看,最早留传下来的朝舜诗文是西汉刘熊渠的《舜庙怀古》:

游湘有余怨,岂是圣人心?

竹路猿啼古,祠宫蔓草深。

素风传旧俗,异迹闭荒林。

巡狩去不返,烟云怨至今。

九疑天一畔,山尽海沉沉。

刘熊渠是西汉第二代舂陵侯。汉武帝元朔五年(公元前124年),长沙定王刘发的第十三子刘买受封为舂陵侯,建侯国于泠道县舂陵乡(今永州市宁远县北)。刘买到舂陵仅四年便去世,被谥为舂陵节侯。其嫡长子刘熊渠袭封为第二代舂陵侯,在位56年去世,被谥为舂陵戴侯。其嫡长子刘仁继位,为舂陵孝侯。事实上,当时的舂陵是一个地势卑湿,多山林毒气,食邑仅有476户的偏僻荒远小侯国,历代舂陵侯都不喜欢这个封邑,到第三代舂陵侯刘仁继位时,便上书朝廷,请求削减舂陵侯国的食邑户数,以换取将封国北迁内地的特许,得到汉元帝的恩准。于是,在汉元帝初元四年(前45),刘仁率舂陵刘氏宗族,从今永州宁远向北迁徙到南阳白水乡(今湖北枣阳县),封国国号仍然是舂陵侯。舂陵侯这一支刘姓宗族,在西汉时默默无闻,到了王莽新政的时候,借天下大乱、“绿林”举兵的势力一鸣惊人,出了两个大人物:推翻王莽政权的“更始帝”刘玄和“光武中兴”的东汉奠基皇帝刘秀。刘玄中断了王莽新政的历史,刘秀则为汉王朝刘氏天下又接续了近两百年的历史。

《舜庙怀古》一诗,是刘熊渠任舂陵侯时,游九疑山舜庙所作。舜庙,又称舜陵庙,相传夏商周三代在大阳溪,土人呼为大庙,秦汉时迁入玉琯岩前。到刘熊渠游舜庙时,时间过去了一百多年,所以庙宇虽在,但已显得荒凉破败:“竹路猿啼古,祠宫蔓草深”。这应该是当时真实景象的写照。毕竟,舜庙地处九疑山大山深处,天远地偏,来此朝拜的人不会太多,故此显得荒芜。但舜帝的影响和遗迹仍然存在:“素风传旧俗,异迹闭荒林”。由此,诗中给我们点明了两个事实:一是秦汉时九疑山中确实已经有了舜陵庙;二是舜帝南巡的影响深远,虽然过去了两千多年,仍然是“素风”犹传、“旧俗”犹在,斑斑“异迹”犹可寻。

当然,写舜庙的荒芜,写素风旧俗,都不是此诗的重点,九疑山的偏远才是刘熊渠所要竭力描写的:“九疑天一畔,山尽海沉沉”。在刘熊渠看来,九疑山已经到了天的边缘、山的尽头,再往南,就已经是黑沉沉的大海了。这里,先解释一下九疑山之名的由来,《山海经﹒海内经》云:“南方苍梧之丘,苍梧之渊,其中有九疑山,舜之所葬,在长沙零陵界中。”郭璞注:“山今在零陵营道县南,其山九溪皆相似,故云‘九疑’,古者总名其地为苍梧也”。这是说因“九溪相似”而得名。除此之外,也有另外的说法,如元结《九疑山图记》云:“九疑山,方二千余里,四州各近八隅。世称九峰相似,望而疑之,谓之九疑。亦云舜登九峰,疑已而悲,从臣作九悲之歌,因谓之九疑。”不管是“九峰相似”还是“登九峰,作九悲”,都是因“九峰”而得名。明弘治《永州府志》卷二:“山有九峰,峰各有一水,四水南流会于南海,五水北注会于洞庭”。“九峰”与“九溪”似乎统一了起来。当然,究竟是因“九溪”还是“九峰”而得名,这已经无关紧要,紧要的是舜帝南巡崩于此、葬于此,为后人留下藏精之所,尤其是“只为苍生不为身”的精神,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精神遗产,也因此吸引了诸多帝王将相、文人墨客或派人或亲自来此朝拜,并由此留下诸多“九悲之歌”。

无疑,刘熊渠的《舜庙怀古》也是一首悲歌。刘熊渠之所以来到九疑山,是因为汉武帝为了巩固中央集权而颁布了所谓的“推恩令”,要求诸侯王将自己的封地分给自己的子弟,从而建立若干个小侯国,以达到分散诸侯王实力的目的。作为皇室贵族,世代在长沙这样的城市里养尊处优,突然来到天远地偏、多潮湿瘴气的地方,肯定是很不适应的。身体不适应,心里就不免有怨言。所以,诗一开始就说“游湘有余怨,岂是圣人心”,这两句既是说舜帝,也是说自己。从舜帝的角度说,他从遥远的北方帝都巡游来到湘江上游九疑山,心里应该有“余怨”吧,但作为圣人,又怎能有“余怨”呢?从刘熊渠的角度说,即使圣人没有“余怨”,自己作为凡人却不能做到没有“余怨”。这就是他在描写了舜庙景象和当地的风俗之后,仍然要坚持说“巡狩去不返,烟云怨至今”——舜帝南巡一去不返,留下的“余怨”如烟云弥漫,绵延至今——这样的“余怨”是何等地悠长!既然前文已经说过圣人之心是没有“余怨”的,这里却要进一步强调“余怨”的悠长,那就不是舜帝之“怨”,而是诗人自己的“怨”情了。也正因为有了这样的铺垫,当我们读到末尾两句“九疑天一畔,山尽海沉沉”的时候,就不仅仅是诗人“天远地偏”的感叹了,更是满腔怨情的抒发,那山之尽头的“沉沉”大海,满载着的就是那绵绵无尽的“余怨”。

中国文人喜欢写“愁”写“怨”,但多是抒发离家相思之愁、怀才不遇之怨,这一首“怨”诗则有点特别,说是“离家”之思,但又没有离家,因为封地就是他的家;说没有离家,他又确实离开了原来习惯的生活环境,而且一直在怀念旧环境、抗拒新环境。因此,虽然人未漂泊,但心在漂泊,从情感抒发来说,也仍然可归入“游子”的怨诗之列。又因为对封地不满意的怨情不好明说,只能借“天远地偏”来旁敲侧击,因而其“余怨”更深沉。这是中国文学史上少有的贵族式“怨诗”。也正因为有这种贵族式的情感在,此诗所描写的景象、所抒发的情感才更真实可信。

(陈仲庚,中国作协会员,中国评协会员,湖南省舜文化研究会会长,省文学理论研究会常务理事,省美学学会常务理事,出版《寻根文学与中国文化之根脉》《文学寻根与舜文化根源性地位》《舜文化传统与和谐境界》《本土文学:溯源与评论》等著作。)

来源:红网永州站

作者:陈仲庚

编辑:周文君

本文为永州站原创文章,转载请附上原文出处链接和本声明。

本文链接:https://yz.rednet.cn/content/2018/07/26/22569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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