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承志

车出永州城，疾驰五十公里许，一岭巍峨横亘入云，崖壁上“桐子坳”几个大字赫然入目。

下得车来，放眼四望：山高、岭险、崖峻、水急、路难，出入交通殊非易事。凭此绝壁深涧，桐子坳深隐山谷，千百年来花自飘零水自流，杏青杏黄鲜有人问津。

自高速公路开通，昔日荒山野岭，遂成通衢大道，来人渐多。深藏山坳的百年杏林，攒植森拱、藤萝翳缠、苍劲古朴、春绿秋黄、色彩斑斓、泉冽林幽，宛若仙境。

摄影者好之，美图广为传播，声名鹊起，渐成热门景点。

丁酉冬初，吾慕名前往，寻奇古杏林之来由。问及野叟，告以曰：昔日项羽废义帝，置怀王于郴州，暗遣英布追杀。怀王逃难至此，见此地山高岭峭，可以安身；谷涧平旷，水草丰茂，宜为农耕。于是遍植杏林，以为藏身安命之所。村夫之言，于史无据，疑穿凿附会以招游客，不免一哂。

然，循其山径，狭窄弯陡蜿蜒，驾车蛇行，愁叹“山重水复疑无路”，驶出一隘口，却豁然开朗，“柳暗花明又一村”。良田、美池、花陌、桑竹，尽现眼前。极目远眺，杏黄枫红竹绿松翠，㘭中一片杏黄尤其醒目。

察其地形，坳外沟深壑险，坳内却田畴平整，别有洞天。观其物貌：青砖黛瓦，木房竹寮，依山傍水，错落有致。赏其景观，环㘭烟云竹树，而㘭内杏林一片，中无杂树，芳草鲜美，层林尽染。穿行坳中：往来瑶汉乡民，怡然自乐，淳朴好客，鸡犬相闻，俨然陶潜笔下之桃源。如此来看，村夫之讹传亦不失依附。

杏林依山水而生长，山水因杏林而添美。杏树，乃植物活化石、“大熊猫”，桐子坳杏林风霜雨雪逾越百年，阅尽悲欢离合，徜徉其间，不免发思古之幽情、感世事之苍桑、思乡野之乐趣。不禁令人顿生隐逸之念，遂吟成开篇七律一首。

诗文吟罢，环顾四周，赏杏游人，点缀㘭中，红男绿女赏心悦目，欢呼雀跃不绝于耳。于是又想，同为赏杏，于我为苍桑凝重，于人或为愉悦轻松。眼中之景观相同，而心中之境况迥异。进而又想，倘若杏树有灵？他又有何感受？游人将己之感受加之于杏，杏有何感受告之于人？

诗为心声，我之心声，无疑；杏之心声？无答！转念一想，山水或无情，人自多情，人心寓山水，山水照人心。

一叶秋黄，飘零心中如此多感慨，不正是“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么？！见之、悟之。感之、记之。幸矣、足矣。不枉此行！有诗为证：

嫩青碧绿转金黄，宝马香车竞逐忙。

尽道山林多秀美，未知崖涧苦炎凉。

百年孤寂无人问，一叶惊秋美誉扬。

我自冰心鉴日月，花开花落看苍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