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2月,应邀参加诗人刘忠华先生诗集《时间的光芒》阅读分享会。见到久闻其名的中国作协会员陈茂智先生,一阵握手寒暄后,还没说上几句话,他就来了一句:“双牌很漂亮的,特别是入城处那个凯旋门一样的建筑,很震撼”。茂智先生言及的“凯旋门”,在双牌被叫作 “断桥”。因为从远远的地方看去,她极像一座历经岁月沧桑、断去了两头的石拱桥,但是,“断桥”非桥,她却原本是一截废弃的渡槽。
关于这“断桥”的来历,时间可以上溯到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1958年11月破土动工、1967年元月正式关闸蓄水的双牌水库,最初是原苏联帮助设计建设的。中苏关系交恶后,原苏联方面撤走了来此援建的专家,并带走了许多图纸。为了解决制约我们农业灌溉的瓶颈,我们自己的技术人员顶着困难上,自力更生,工程建设继续进行。原方案设计了左右两条引水灌溉的渠道。其中,内径2.5米,引用流量12.5立方米/秒,设计灌田16万亩的钢筋混凝土圆管左涵渠灌溉方案,后因电站发电用水不够,弃用,改为另行规划修建单江、何仙观、石坝仔水库替代。先行施工用以连通引水隧道的高架渡槽,全部采用全手工打制而成十分规整的方条形青石,人工砌筑,自东往西凌空横跨永水河道,穿过双牌县城(当时双牌县尚未成立,原双牌公社属零陵县辖)向北延伸去往零陵。建设方案调整后,已在施工建设的高架渡槽工程随即停工。因为影响群众生产生活、有碍永水河行洪和存有诸多安全隐患,巨龙一样的石砌渡槽先后被炸掉搬移。但永水河左岸的三墩两拱形如“M”状的渡槽竟然坚固无比。用来爆破的炸药填装到石拱墩中,数个爆炸点同时被引爆,但渡槽依然巍然不动。爆破人员本欲填药再炸,但又苦于找不到更好的炸药填充点,恰在这时也有雅士提议干脆留她作个纪念算了,施工人员顺势作罢。于是,这往后被称作“断桥”的一段长约50米,宽约10米,高约30米的渡槽就这样幸运地保留了下来。
记得二十多年前我最初来到双牌的时候,双牌小城还远没有今天这样的规模。这“断桥”几乎是孤零零地立身在城郊之外的东南方向。但她其实又并不真的孤单。她是生活在这座小城里的人们平日里休闲赏景的一个绝好去处。“在断桥观景,视野开阔,东望可看到飞机岭全貌,西望可看到整个县城和后龙山,南望可见永山永水及万亩田畴,北望可见潇水、浮洲、张家岭及良霞平地......”一如大号“幺哥”的文友唐顺尧先生在其《绝版断桥》文中所写,“说它是绝版,盖因其有五绝:桥绝、景绝、风绝、水绝、月绝。”记忆中,在其之后,我好几次又读到了诸多文友所写关于断桥的诗文,还听过吟唱她的歌曲,都很是用心用情,写得很好。但我仍以为,相比而言,幺哥对断桥的抒写是最恰如其分的。也正因为此,我多年来一直想对这断桥表达点什么,竟然不知究竟应该再从哪入题了。
城市的急速发展扩张,让断桥从孤身郊外很快就被包围其中。命运反反复复的断桥,炸掉还是保留,拆除还是保护,竟数次在不定数中一翻一覆般被灼烤。特别是2010年在决定207国道改线方案,以及2014年城市提质改造建设永水风光带和林峰东路时,断桥的拆除几乎成了一瞬间之间的事。其实,这世间真还是不缺明白人的。如同当初的爆破施工人员顺势作罢,终让一截残留的渡槽衍变成一座“断桥”一样,些许人,有时候哪怕是一个人的努力,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当然,还赖幸有贤明从善如流。而我,有幸得以见证。如今断桥不仅保留了下来,还经申请被批准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断桥,历经半个多世纪岁月替换,终又有了长久的新生。她不再是城市边缘的寂寞孤立者,而是被融入到永水风光带景观节点之内,成为一座独特的城市雕塑,成了这个城市独有的一抹风景。当市民们可以近距离亲近她,竟发现她留给人们的不仅仅只有伟岸的“形”的震撼,更惊奇地发现附着其上的诸多石刻石雕,会让人回想起那段难忘的岁月,衍生出更多感悟。因此,她足可以被赋予,那个年代的人们,坚毅地用自己双手创造美好生活与未来的精神象征。
一座城市,需要有更多有特质的精神和文化地标去涵养,如是,这个城市才算是深刻的,有温度的,富有表情的,也才是有情商的,让来过的人记得住的。我想,“断桥”之于双牌,可以算是。
(田日曰,湖南省作协会员,出版散文集《潇水清清永水流》)
来源:红网
作者:田日曰
编辑:陈小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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