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4）

嫦娥有了小白兔，生活似乎多了点乐趣，但羿还是一如既往，一天到晚在外面打猎，嫦娥对这种生活早已厌倦，终于有一天她偷吃了羿藏匿在家中多年的不死药，带着心爱的小白兔，去了月宫里居住，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呢？烛光宵明继续着追问。

没有后来。娥皇的回答让烛光宵明很扫兴。

时候不早了，明天还得赶路呢，女英说。

于是各自睡觉去。

可是睡下去不到半个时辰，烛光宵明处传出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登比氏去一看，不由吃一大惊，烛光宵明居然不见了踪影！

有人来抢亲！大家聚拢来的时候，鸟夷和林虞首先作出判断。

舜的脑子里立马出现白天曾掠过一眼的两张陌生面孔，一定是他们无疑！于是和鸟夷林虞商量寻找的办法。鸟夷说，这种抢亲习俗，在本地人看来，就如去山中打猎，再平常不过，没有人会放在心上，即便有人见了，也不会管的，各个族团都想人丁兴旺，可女人太少，于是大家便抢，几乎抢疯了。我们这个村子因为处在要道，过往的人多，不过有一条进山的路，从那里翻过去便是人家的地盘，那两个生面孔，或许就是山那面人家的一些青皮子，我们不妨先去那条路上看看。

木该、嗷等义愤填膺，各携了棍棒，随鸟夷林虞去了山路上追寻。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一行追寻到半途，却意外有了烛光宵明的行迹，木该眼尖，在路旁发现一块细葛布披巾，他认出这是烛光身上的物件。

木该说，一定就在前面不远，我们追！

追了不过一箭之地，居然听见了烛光宵明的呼喊：我们在这！我们在这！木该借着月光望过去，一团黑影倏忽隐入丛林中不见，木该对这团黑影有刻骨铭心的印象，因此嘴里不住地咕哝：猓猓！肯定是猓裸！

可是鸟夷林虞都不相信，怎么会？

若木、嗷也不相信。

后来见着了蓬头垢面的烛光和宵明，她们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人人见了都会心疼不已。木该问刚才离去的是不是猓猓，烛光说是，是它，不过它是来救我们的。

猓猓来救了你们？怎么回事？木该懵了。

原来烛光宵明刚刚入睡，就有二人忽一下用什么东西裹紧了她们的身子，窒息得话也说不出来，呼喊就更无可能，烛光想这是不是梦境？是不是和那位小姑娘一样，被马皮裹住了，要去变化成蚕神？后来发觉不对，好像是有人背着自己的身子不要命的奔逛，烛光和宵明听见了他们大口喘气的声音，知道是被人挟持了，就尽量用全身力气去挣扎，这时居然其中一人被挣扎得摔倒了，于是二人停止了奔逛，手忙脚乱作进一步处理，烛光就在这时候发觉能透过气来了，立刻拼了命似的呼叫起来，那二人听见呼叫慌了，正要来对付烛光，谁知此刻猓猓便来了，猓猓哇哇哇地吼了几声，二人就没了魂，没命地逃窜去了山那边去，猓猓嗬嗬嗬直笑，用手势指引我们往回走，直到你们前来，它方离去。

这个猓猓怎么和我们如此有缘呢，即便生死相交的挚友，也不过这样了，娥皇听说了原委，不由百感交集。

是啊是啊，我们不知如何报答它呢，登比氏也是感慨连连。

不要说报答的话，心里记着就行，舜说，一些人天生具备兽的性情，一些兽又天生具备人的性情，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现在烛光宵明回来了，天也大亮了，我们不如收拾赶路吧。

众人于是和鸟夷林虞告辞，继续着那望不到尽头的旅行。

但是刚刚离开的这个地方，注定要给他们的行程留下终生难以磨灭的印象，因为他们走出村舍之后，翻过去一个山头，在一个狭窄的，一边是削壁，一边是深渊的路口，再一次与猓猓狭路相逢。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猓猓将身子堵住在路口，摆出一副拦截的架势，嘴里哇啦哇啦，呼喊不停，而双手却不住挥舞，想不来它到底要干什么，按木该的意思，似乎是不让从这里通过。为什么不让从这里通过呢，舜百思不得其解。僵持了一会，猓猓越发的呼叫得厉害了，整个身子就像要发狂，烛光宵明见如此，就大胆走过去，看看它到底发什么狂。猓猓见烛光宵明不退去，反倒要靠近自己，忽然就激愤起来，猛地抓起烛光，往远处草丛中抛去，继而又抓起宵明，也是往远处草丛中抛去，同时手腕中还甩出一包什么物件，就在这一抛一甩中，众人听得山崩地裂一声巨响，路口的削壁顷刻垮塌，半边山梁崩将下来，把猓猓埋了个严严实实。

山崩。

舜惊呆了！娥皇女英惊呆了！一干人全惊呆了！

猓猓是预知有山崩的灾难发生吗？它为什么舍去了自己，来挽救这一群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烛光宵明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之后，先是呆呆傻傻一声不吱，过后便号啕大哭。她们双双跪在尘埃，不住声地向老天呼唤：老天老天！你为什么要埋了猓猓？不知是烛光宵明的诚心感动了神灵，还是山崩的惯性作用，崩下来埋住猓猓的泥巴石块继续向山脚崩塌，猓猓的身子得以裸露在外。

舜呼住众人，七手八脚，挖一个坑，将猓猓埋了。舜最后站在猓猓墓前说，猓猓是我们的恩人，记住它吧。可是烛光宵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她们叫木该去弄一截竹筒来，拿在手里，对着猓猓墓地摇几摇，然后呼唤一次猓猓的名字，再摇几摇，再呼唤一次猓猓的名字。如此三次。登比氏说你们这是做什么？烛光宵明说，昨日在村子里听得人讲，本地人常用这个法子把在外面逝去的人的灵魂带回家去，猓猓没有家，那就带在我们身边，作我们的保护神。

烛光宵明经历过这些天里发生的一些事，似乎长大了，成熟了。

三年以后，若木和一位叫椒女的女子从南方苍梧地方返回，路过此地，特意去猓猓墓前祭拜，并代表烛光宵明献上一束瑶草刚刚开放的黄花，烛光宵明心里一直有猓猓，那截携带了猓猓灵魂的竹筒，直到最后一刻还带在身边。此事木该是见证人，可是木该已不能前来。若木和椒女不仅祭拜了猓猓，还去村里探望了叶叶。叶叶因猓猓出事，孩子没照顾好，从树上跌落下来没了，刚搬回到村里来住，若木和椒女的突然到访，她显得非常激动，想尽一切办法把他们挽留下来，小住了几日，并且趁空去山中采了新鲜的瑶草果子送给椒女——这些自然是后话。

临行，木该忽然记起猓猓还向草丛里丢过一包物件，忙去取过来一看，竟是用芭蕉叶裹严实了的，烛光宵明打开一看，却是一大包瑶草的果子，色泽鲜红，耀人眼目，二人不由紧紧拢在怀里，再也不愿舍弃。（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