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时光更慢的寂静

秋天的花朵上落满了小蜜蜂，啜饮花上的蜜汁

我独坐自然

心存忧郁。看云朵

想，一千公里外巴旦吉林沙漠的落日

一万公里外阿尔卑斯山上的积雪

夏天的波罗的海岸

五月飞来的朱雀

从一个草坡飞向另一个草坡

它跳来跳去，向着不同方向鸣叫

一片很远的花草

森林、草地上各种各样的植物

它好像要告诉它们

八月，它将会飞走

马铃薯甲壳虫悠悠的爬向前方，在海滩上留下印迹

也不知道秋天它将到哪里去

六月，德国中部的波罗的海湾

自然的活动自然恬淡

甲壳虫、朱雀和我还有那些已很少能

见到的花草，我们都是同一时代的生命

我们在同一个时间、地点相遇

在漫长的时空里有过瞬间的交织

尽管我们未来的命运不可知

但我们都曾经来到过这个世界

那晚，听音乐会

管乐、弦乐，低音、高音……

二百多年前贝多芬在为《威灵顿的胜利》而欢欣、舒展

极具特色的节奏，惊心动魄的高潮

兴高采烈的嬉闹，偶尔一些滑稽而笨拙的步调

弦乐飞转，低音管巨大的穿透力……

而倾注我耳里的，渐渐经灵魂的滤过

少有了欢乐

战争只有苦难，只有尸体和残垣，还有毁灭

我不为拿破仑在俄国的惨败而悲

也不会为威灵顿在维多利亚击败法军而乐

现在已是秋天。无论在欧、亚大陆

农人们默默地在自己的土地上收获稻、麦

打扫家园

牧人们在蓝天下清理牧场

偶尔抬头看看那些欢快奔走的马、牛、羊

呵，贝多芬是伟大的

一棵树，一片草

也有着天地之浩然

而那些星辰，在高处

似乎在照亮、指引着什么？

心上流着一条河

列车劈开风北上

我不忍看窗外避让的风景

我心里装着一座城和一条柔软的河流

还有那留不住的深情目光

列车为什么奔驰得这么快、这么轻松

留下虚远辽阔的大地

我此时如果不在高铁上

也可能独自在野外

只有秋风爱我，把我抱在怀里

那些不时落叶的树

等着候鸟一只只来临

秋天的人和树

心中流淌的河流

此刻有某种神秘的相通

落泪和落叶，那些渺小的生命

在辽阔而深邃的秋天里

晃动，消失

那么远

我们在香零山

我们在春天里

潇水河畔，空旷的小径

我们朗诵诗歌

仿佛离海那么近

有潇水连接着海

有诗歌连接海

有春天连接着海

有我们的灵魂连接着海

我们向往大海的宽阔

我们心中的诗歌

在阳光下会上升

我们的灵魂会超越尘埃

天空那么远

我们的爱和思想那么远

我们的梦那么远

那么远，一片虚空？

那么远，无限星际中有没有神秘元素中

的另一个我们

在高处低声吟诵？

（蒋三立：男，湖南永州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湖南省诗歌学会副会长，湖南省作协理事。1984年开始发表作品，曾在《诗刊》《人民文学》《人民日报》等数十家海内外报刊发表诗歌和诗论文章700多首（篇），有诗作入选60多个选本。曾参加过第19届青春诗会和第8届“青春回眸”诗会。著有诗集《永恒的春天》《在风中朗诵》《蒋三立诗选》等）